“殿下,你醒了?这会儿已是日上三竿,”秦慕坐在他的床边,抬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,阴阳怪气道,“哦,属下忘了你看不见。”
傅凉平静地躺着:“还是能看见一点影子。”
“是吗?”秦慕双臂抱胸斜斜地靠在床架,大长腿肆意交叉,不自觉地轻笑,“真是可惜啊,殿下是继续休息还是起床?属下这就唤伺候洗漱的丫鬟进来?”
听到他这欠揍的语气,傅凉突然生出逗他的想法,唇角不由地扬了一下:“秦护卫,既然你在这儿,又何必劳烦其他人,不如就由你伺候本王洗漱吧。”
“......”秦慕挂在嘴边的笑意僵硬了一瞬,紧了紧双眉,略显无辜道,“殿下,属下是您的侍卫,不是您的丫鬟。”
傅凉才不管他是不是丫鬟,凭着眼前模糊的阴影和直觉,冲秦慕的方向抬起手臂,示意秦慕扶他起来。
秦慕:“......”
傅凉轻风细雨道:“秦护卫,日常起居人人都会,本王也不算为难你吧?”
秦慕唇角抽了抽,笑意晦涩不明地握住傅凉的手腕,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,力道没轻没重,幸好傅凉不算娇贵,没有和他一般见识。
他起身坐在床边,目光空洞地看向前方:“本王的鞋呢?”
秦慕额角的青筋「突突」跳着,僵硬地动了动脸颊,勉为其难地蹲下身替傅凉穿鞋,脑子里短时间闪过掰断傅凉的腿的想法。
这时,傅凉听到「轱辘辘」的声音,一名丫鬟推着一张轮椅走进,然后恭敬退下。
“殿下,属下考虑到您视线不明会导致行动不便,所以特地让府上奴仆为您找来轮椅。”秦慕站起身,说话间将傅凉公主抱起。
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傅凉惊慌,心跳加快。
看到他惊恐失措的神色,秦慕垂眸的眼神里多了丝得意,弯了弯唇:“殿下不是想让属下伺候吗?属下这就抱你坐轮椅。”
傅凉:“......”
果然,他在秦慕温暖的怀抱待了不过数息就被放在了轮椅上,轮椅不算太硬,木制坐面上搁置了一张软和的坐垫。
秦慕将傅凉推到楠木洗漱架前,比较认真地伺候他洗脸漱口。
虽然秦慕没伺候过人,但来王府这么久,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,他又学习模仿能力超强,如此简单的事,自然一看就会。
他不知道,他的伺候令傅凉的用户体验并不好,因为他不够丫鬟们温柔体贴。
*
用过早饭,秦慕又将傅凉推到院落中晒太阳,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,傅凉享受地闭上了双眸。
由于平时视觉带来的信息太多太杂乱,现在反而能更加专注细致地感受阳光温暖舒服的触感,那份触感比过去真实慵懒,好像肌肤的每个毛孔都在尽情呼吸灿烂。
“秦护卫,母后说得没错,本王现在尤其脆弱,你可得提起十二分精神保护本王,昨晚在牡丹轩偷袭本王的家伙说不定还会再来。”
傅凉仰面沐浴在阳光下,薄薄的眼皮被阳光轻柔地抚摸着,唇角勾着笑意。
“殿下放心,属下知道该怎么做,为了您的安全,太后应该与属下想法一致,那就是王爷一步也别踏出宁王府。”
秦慕挪动身子,故意挡住阳光落在傅凉脸上的路径,眼神阴险玩味地注视着他的面容。
傅凉纤长的羽睫轻轻颤动,眉间皱了下,唇角笑意消失:“你是想让本王禁足?”
秦慕把玩着手中的佩剑:“这也是太后的意思,毕竟殿下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。”
“可本王并不喜欢一天到晚困在王府。”傅凉睁开眼,目视前方,他不清楚秦慕在哪儿,视线自然也没落在秦慕身上。
秦慕不屑地冷哼:“烟花风尘之地人流混乱,殿下还是少去的好。”
傅凉笑意不明,竟然妥协:“行,为了本王的安全着想,就先消停一段时日。”
*
昨晚牡丹轩的动乱在汴梁闹得沸沸扬扬,京兆府尹亲自提审夏荷后很快弄清楚了来龙去脉,他不便耽搁,翌日未时过就亲自上宁王府禀报情况。
原来,牡丹轩的新晋花魁夏荷姑娘是上个月主动卖身给老嬷嬷,老嬷嬷看她模样标致,想着在她身上大捞一笔,自然也就不会过多纠结夏荷的身份背景以及卖身缘由。
夏荷其实是南方受灾来到汴梁的流民,她和姐姐相依为命,在城东卖豆腐脑为生,但上个月姐姐摆摊时遭卢慷调戏,卢慷见色起意,指使府中护院将其掳走,姐姐誓死不从撞墙自杀,尸体在护城河被发现。WWW.7ЭΖω㈧.℃oM
姐姐的死给了夏荷莫大的打击,她决定为姐姐报仇,但苦于弱女子身无所长,她听说街坊铁匠铺的王二铁曾在少林寺学过武功,便上门请求他伸张正义,奈何王二铁不愿做亏本买卖,且只认真金白银,夏荷再三思量后只好卖身青楼,用那笔钱请他帮忙杀人。
牡丹轩新晋花魁的初夜竞拍,势必会引来好色之徒的疯狂垂涎,像卢慷这样的汴梁首富之子自然不会放过此次机会。
而王二铁也顺理成章早早地混在了嫖客之间,一面观察卢慷的位置,一面等待时机。
京兆府尹带来的事实情况和傅凉压根关系不大,王二铁和夏荷的目标都不是他,而夏荷也只够钱找一个杀手。
所以,出现在牡丹轩的另一个杀手与卢慷的案子无关,那人单纯冲傅凉而来。
昨晚留在牡丹轩的人后来全数被带回了衙门连夜审问,居然没有一个人见到给傅凉下毒的高手,线索再次断得很彻底。
京兆府尹离开后,傅凉思绪纷乱,他坐在门廊下,廊前石榴树的枝叶随风轻轻摇曳。
他抬手捏了捏鼻梁,靠在轮椅背闭眸小憩,他希望瞎眼之后能不被惦记,不要再被找麻烦。
未时过后,铺在院落的阳光气息炽热,秦慕站在空地中央,稍稍拔出一截长剑,剑身光泽明亮,他故意用剑身迎向太阳,然后将金色的光反射在傅凉的脸上。
傅凉感受到丁点光感,微微睁开眸:“你干什么?”
秦慕一心二用道:“属下在想,王爷做的恶比卢慷是有过之而无不及,说不定前两次遇袭也是别人报仇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