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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4、卷五·第十一章

  

客厅里很凉快。
盛夏的黄昏, 暑气入骨, 但这一方空间里却充满凉意——不仅仅是空调功不可没,凌昭也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。
盘踞在与凌昭相对的另一边沙发上的,正是十分钟前由他亲手带进屋里的薛葭葭。
“哈哈哈, 凌的眼光果然不赖啊,早知道我也去玩网游。”
程枫。
“程枫哥你算了吧, 玩了网游,你pub里成打的mm哪有时间泡了?”
白露。
“这不矛盾的, 你看葭葭不是凌昭玩网游遇见的。”
凌家boss, 凌教授是也。
薛葭葭被这些人众星拱月一样围在中间,一群活泼的人不停地说话,她即使有时搭不上话只是微笑不语, 也显得气氛活跃之极。
凌昭远远地倚在沙发上, 见一时半会葭葭不会被这三人组合给放出来,索性执了几案上的水果刀来, 从果盘里挑出一个梨子, 慢条斯理地削起来。
十分钟前,他一进门,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笑成三朵花的上述三人。
与自家父亲对视良久,后者以一派慈祥无辜的表情回应,并且迅速和他牵着的人儿热络起来。并且有白露在一旁推波助澜, 全力塑造凌boss温柔安祥和蔼可亲的父亲形象。
至于程枫,则是在他的眼神质疑下自动举手报告,“今天你早退, 而且难得地是回家——我又不小心听到老头子和凌伯父的电话,知道你要带妞回来。”
其他的,不言自明。
他是十足十地冲着凌昭口中的“你嫂子”这号人来的。
于是他大大方方地给所有人介绍,“这是薛葭葭,我女朋友。”
然后在众人发亮的眼神中将她的行李拎到楼上他的房间。
下楼以后——
就是开头的这一幕。
葭葭本来对于自己和凌昭是由网游开始抱着几分忐忑,但见凌教授言词间似乎不以为意,便逐渐放宽了心——她也不想想,凌boss要是对此反感,怎么可能出现自家子女两个都在玩游戏的状况。
凌夫人方才出来简略地跟葭葭打过招呼,便返身回去厨房准备晚餐了。
她和凌教授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——虽然就美貌而言,凌夫人不及凌教授,但她胜在气度气质,举手投足间,都是优雅。
也唯有这样的组合,能够孕育出同样容色绝艳的子女。
葭葭捧着杯子和凌教授他们轻声说笑,心绪也恍惚着飞到这个问题上。
便不由地多看了凌昭几眼。
客厅里珍珠白的灯光洒在他身上,修长干净的指间晃动着银色的刀光——
又想起游戏里的那个暗杀者。
又想起一句很有名的。
并刀如水,吴盐胜雪,纤手破新橙。
虽然用在他身上,并不合适。但是她就是止不住这样惊叹。
仿佛是感应到她的注视,专注于手中削梨动作的凌美人毫无预兆地抬头,望进她的眸,然后微笑。
“葭葭,你热么?”凌教授故作惊诧地问,“空调是不是温度不够低。”
“不不,没关系的。”她连忙低头喝水。
“你们挤着坐一起,她当然热。”一只削得干干净净的梨猛地出现在视线里,伴着平板无波却意图明显的声音,“梨降火气。”
“……谢谢。”心里蓦地涌入一股微甜,分明还没有吃梨啊-0-
伸手去接梨的时候,却被他顺势扣了手腕,拉起身来,然后,拉出众人的包围圈,来到刚才他一直独坐的方位坐定。
她尴尬地回看旁边的人们,一时都不知道为他这样的行为说什么。
但他的父亲妹妹和好朋友,似乎一点也不意外,仍然是笑意盈盈——只不过在那笑里又添了几分瞧好戏的暧昧。
“凌昭,你这么舍不得她离你远,晚上这睡觉的房间可怎么安排呢。”凌教授吹了吹水杯里浮着的茶叶,慢条斯理道,“你把葭葭安排在你的房间——程枫今晚又在这里,客房给他睡,那你呢?”
这下不单是程枫,连葭葭也惊诧起来。
对噢!
她怎么起先没想到,凌家家大业大,怎么可能屋子里没有客房!
虽然这片地方的别墅是寸土寸金,但到底是小小的豪宅型,怎么可能不配备客房。
她竟然之前都没有意识到,只顾着被他那句“来我家住”摄去了所有的心神。
之前白白忐忑了那么久,还被他取笑了!失策!
同样讶异的还有程枫——他今晚要留下来?他怎么不知道。
那边他在糊涂着呢,一眼和凌家boss来了个眼神交汇,立马心领神会,“对啊,你平时都住在外面呢……今晚你要是住家里,那算了我还是回去好了。”
好小子,以退为进。
凌教授喝着茶,心下暗暗对着程枫竖大拇指。
难得能看到这对父子窝里斗,不留下来坐山观景实在对不起此行。
程枫得意地挑挑眉毛,刚才话里的委曲求全在脸上丝毫看不到诚意。
白露则不着痕迹地往葭葭身边挪了挪。
她可不想被哥哥的眼刀波及到。
“我没关系的,我可以和白——凌霜睡。”葭葭举手。
“不行。”
有口一声的,凌家父子同票否决。
“她睡姿差。”兄长爆料,“妈从她四年级起就不陪她睡了。”眼神森森地看向自家父亲,事实表面一直如此宣称——但其中这位不甘孤枕的父亲大人动过的小手脚他一直嗤之以鼻。
“是的。”凌boss一派严肃正经,仿佛这正是事实中的事实。
一旁的白露羞愧得专心看地板,不出言反驳。
“这也不要紧的。”凌昭坐在沙发的扶手上,正好呈出将她环抱的近似姿态,懒懒道,“我和程枫睡客房。”
原本想为难儿子一下的凌家老爸和程枫一样报以惊讶的表情回复,不同的是前者时间明显短一点,很快恢复了向来的微笑;而后者则在长达十秒的惊讶以后露出了后悔不迭的表情作为结尾。
正好凌夫人出来招呼大家吃饭,这个话题便到此为止。
葭葭起身跟在凌昭后面往餐厅走,凌教授状似无意地走在她身边,用满含欣慰地语气说,“葭葭啊,凌昭今天起居然可以接受和别人一起睡了……”
调侃的意味昭然若揭。
她心里对于凌boss的高高在上的偶像形象有了细微的崩坏,同时也迅速拉起警报——白露强调过的腹黑!警戒啊!这可是比凌昭多吃了几十年饭的超级妖孽级大boss!
而她身前并肩走着的程枫和凌昭,都不约而同地脸孔发绿。
戏谑完毕,凌boss心情异常好地入座。
而白露则用一记怜悯的眸光来暗示葭葭未来多舛的命运。
由于薛葭葭在吃饭时无意透露了她会围棋这件事,便被家里最大的家长凌boss拖着在饭后拉了下棋。
葭葭说的略通皮毛,就真的是略通皮毛,在凌教授面前一败涂地;凌昭旁观许久,一盘终了便理直气壮地拉了她走人。
“围棋下多了容易秃顶。”虽然是温柔的教导语气,但他的目光很明显带着几分放肆地在自家老爹的头顶逗留许久。
凌家大家长倒是毫不在意,慢悠悠地捧了茶杯喝茶,目送这对璧人出门。
凌夫人正端了糕点进门来,却不见了儿子和葭葭;只有丈夫抱着茶杯对自己微笑。
“棋下完了?”她放下糕点,低头来收拾棋盘。
“嗯。”凌教授也跟着将棋子一枚一枚地拾起。
“你觉得那女孩子怎么样?”棋子相碰的清脆声响中,传来凌夫人淡淡的音色。
“棋下的……确实很糟糕。”看来除非儿子愿意来陪他下,否则和谁都不能尽兴啊。凌教授一脸憾色,但在看到夫人瞥来的目光时,立即切进正题,“很沉得住气。”虽然最后还是败了,但过程中的尽力和大局观,使得他对她刮目相看。
“嗯?”凌夫人对于他言简意骇的评价报以错愕。
凌家家长露出优雅的笑,“这是个很让人心痛的优点。”
凌夫人点点头,“我知道了。和凌昭很合适。”
正如我和你。
两人心里不约而同地说。
但凌家boss更带了几分怅然——如果是像小女儿那样容易乍毛的个性,生活会多么地生机勃勃。但她却有了几分自家夫人的影子,生生地让他的欢乐打了个对折……
“……你们家里人都好欢乐。”被凌昭拖出书房后,薛葭葭终于拼出这个结语。
“嗯,你喜欢就好。”
“……这句话好奇怪。”=。=为什么说得好像送礼物一样。
“哪里奇怪。”他好心情地扬了唇角,伸手去抚她垂到肩上的一绺发丝,“你喜欢呢,那以后就会很好相处。”顿了顿,“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会很多。”
她听出他语意有异,偏了头审视他的眼——近来能在他的美貌下逐渐把持镇定,实在是个可喜的进步。
他只作不觉,牵了她的手,推开大门,漫步走向屋外的一片小小花圃。
盛夏的夜,脱去了白日里的燥闷,在偶尔的蟋蟀声衬托下显出几分特有的静来。
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,两人沿着花圃里那一道曲折的小径慢慢地走。
“葭葭,你有什么梦想么?”
“有啊。”她认真地点点头,“我希望能够中个几百万上千万,什么也不干就天天在家里混吃等死生活无忧。”
他讶异地挑眉。
“不过呢。”她话锋一转,“我的运气一向很差,从小到大,连商场里80%中奖率的毛巾都没中过。所以还是踏实点,老老实实地求学工作……让我爸妈幸福。”还有,还有……
她仰头看他完美如雕的侧颜,手里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,心里一暖,声音也跟着柔和起来,“还有……”她用几乎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音量说了一句什么。
他的身体却在她靠在他肩膀的那一刻僵直。
她的脸很烫。
两个人都是没有过恋爱的经验,不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样。
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接近他。
亦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不排斥别人靠来的身躯。
他伸手拥住她。
夏夜,这样的拥抱,实在使两人与凉爽无缘。
但没有人挣开。
“我可以如你所想,但是我也知道,真的什么也不干,那也不是你。”他低声道,“但我还真的希望你什么也干不了……”那么你就完全是那样一个依赖着我的存在,无法离开我的存在。
“那不就是个植物人了……”她在他怀里闷闷地道。
他一怔,被她的搞怪逗得开怀。于是更加拥紧了她。
她真的是个宝。
她的手机铃声打断两人短暂的安静拥抱,她手忙脚乱地伸手摸手机——不为别的,这铃声,正是她专设给自家老妈的专用铃声。
虽然放开拥抱,但她的另一只手仍然握着他的手,眼眸虽掩饰一般地闪躲,但这一个小动作也已经足够让他甘心扬了唇角安静地立在一旁。
“喂,嗯……我在朋友家里……”她说着,眼神不禁飘向身边长身玉立的俊美青年。电话里不知道说了什么,惹得她一阵沉默。
正当凌昭想出言询问,就听得她羞恼一般地声音,“是啊是啊,有时间就带回去给你们观摩!”
“……妈你行了……”无奈的语气,“……不要用那种期待的语气好不好?我知道我知道了……”
“好了好了,你和爸自己保重身体,我暑假会回家的!”
“……不要!就这样吧,嗯嗯,拜拜!”
挂掉电话以后,几乎是如蒙大赦一样舒了一口气。她仰起脸来,惯性一般地延续了电话里偶尔表现出的撒娇,“是我妈……已经没事了。”
“伯母刚才说了什么?”虽然推测出了七七八八,但他还是故意这么问着。
但她竟坦率得让他不知所措,“我妈说有时间让我带你回去啊。”
“应该的。”他也一本正经地道,“丑媳妇已经见过公婆了,女婿也应该给丈母娘看看了。”
“喂!”她佯怒,“我很丑吗?”
“不丑。”他仿佛经过深思熟虑,艰难地回答。待她薄怒,却又拉住她的手,“我说……姑娘,你怎么专门听不到重点。”
“我是听不到啊,我又丑又笨。”她拿乔。
她怎么会没有悟到,“丑媳妇见公婆”;这句话到底也是在她出校门前曾经从她的脑海里出现过的——
见家长呐。
这也是她出门前沉重心理负担的一个重要因素。
然而在进门的那一刻,那些紧张与扭捏竟然被雀跃与期待取代。
那是他的家人。
他将他带到父母的面前,足见了他对她的珍爱与重视。
而她最终没有临阵脱逃,亦是给予了他回应。
感君千金意,惭无倾城色。
她脑子里居然也能冒出这么一句文绉绉的句子,而这样的句子,也正是她此刻的心情。
他什么都好,相较之下,原本觉得自己还不错的她,越发觉得自己卑微;因而总是无法相信他选择了她。
这种不真实的美好。
直到他说,到我家里去吧;直到他牵着她,将她引到父母的面前。
才逐渐真实起来。
不可言述的喜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