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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

  第四十四章床榻上有大风流

  之所以放李长安进门,缘由有三。

  其一,李长安嘴角破了,双手缠着衣料,看来伤得不轻。自打相识以来,似乎未曾见过她如此狼狈。其次,不知是否错觉,李长安眼下气机极为紊乱,仿佛一个照面便会被人轻易撂翻在地。最后,那个叫陆沉之的负枪女子不见了踪影,以先前二人几乎夜夜同眠的情形看来,这当中必有蹊跷。

  先前思绪杂乱,颛孙洛阳未曾发觉,可眼下竟有些不忍心将这么个可怜虫丢在门外不管不顾。不知是心境作祟还是旁的缘由,从那日养灵潭一事过后,洛阳总不自觉的会想起李长安来,难以自控。于是便有了不如趁着当下把话问个清楚明白的念头。

  李长安在房内东看西看,最后目光落在洛阳身上,尤其是在胸口,盯着看了好半晌。直到洛阳脸色越来越冰冷,她才讪讪一笑,打着哈哈问道:“那小东西呢?怎没在你身边?”

  洛阳走到桌边坐下,并未打算搭理她,板着脸道:“你坐下。”

  李长安浑身一僵,看这情形怎有种兴师问罪的意味?但既已进了门,依着洛阳的性子要想再出去可就没那般容易了。她只得硬着头皮,在洛阳对面坐定,目光看向别处飘忽不定。

  “今夜你睡床。”

  李长安愣了愣,一脸不可置信,就听洛阳接着道:“若叫我发现你有何企图不轨,这辈子你都别想再与我同处一室。”

  “那我起夜……”

  “少喝水!”

  李长安眨了眨眼睛,小心翼翼道:“好……都听你的。其实,你我都是女子,睡一张床也没什么。上一次……”

  洛阳忽然便恼羞成怒,“闭嘴!”

  李长安一头雾水,更不知哪儿惹恼了这位姑奶奶,但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,生怕多发出一个音,这比她更像女魔头白衣仙子就将她扔出了房门。

  洛阳翻开杯子,自顾自倒了杯水,喝完一杯似才平复了心境,问道:“陆姑娘怎没与你一道?”

  李长安笑了笑,也翻开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,顺手把洛阳的杯子也续上,才道:“她与我无亲无故,为何非得与我一道?我二人也并非你所想的那般,相逢时方向一致便一同上路,遇上岔道该散则散,那三年赌约本就是个玩笑话,难不成你也当真了?”

  洛阳盯着李长安瞧了一阵,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点异样来,但未能如愿。澹台清平曾言,李长安虽城府颇深,却君子坦荡,马后炮时该认的罪从不推脱,比起江湖上那些空口大话事后小人的伪君子,李长安才真算得上是千古风流人物。

  可一甲子前澹台清平尚未出生,李长安有几许风流她怎知晓?洛阳就是想不明白,身为见微宫宫主的澹台清平为何处处向着李长安,在别情殿前听了不孤那一番言语之后,她只觉着李长安此人更加难以琢磨。倘若李长安真是她们口中的那般风流人物,那她面前这个模样落魄,神色谨小慎微的女子又是谁?

  洛阳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,问道:“你若不是寻她,又为何来此?”

  李长安张了张嘴,目光忽然朝她身后望去,下一刻,门被叩响,外头传来小二不用看也能听出来的谄媚笑声,“姑娘,您的饭菜来了。”

  洛阳欲动身,李长安先她一步起身道:“我去。”

  洛阳不曾回头,只听闻身后传来开门关门的响动,不消片刻,李长安便去而复返,将托盘中的饭菜一一摆在桌上,而后回到原位坐下。

  李长安拣了一双筷箸,一手别着广袖递了过来,笑道:“先吃?还是边吃边聊?”

  自儿时起,食不言寝不语这句话便印入了洛阳的脑子里,桌上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场面只有在平头老百姓家才有。仆人侍从一大堆的世家高墙里,主人总不能比下人更没规矩。

  洛阳看了李长安一眼,不动声色的接过筷箸,默不作声。

  李长安习惯性的揭开酒壶盖子嗅了嗅,神色平淡道:“或者我说,你听着也行。”

  洛阳夹了一筷箸菜,放入嘴里,咀嚼时嘴唇抿起缓慢蠕动,似在细品一道山珍海味。李长安垂下眼眸,勾了勾嘴角,寻常人家怎养的出这样的女子来。动起手来,另当别论。

  待一杯酒下肚,李长安缓缓开口道:“我细想了一遍那老匹夫的所作所为,在来此之前原以为他是因青鹏而来,但在见到你之后便觉着兴许是我思虑不周。”HΤtΡS://ωwω.tVЬtS.ΝeT/

  洛阳的手微微一顿,随即不着痕迹的掩饰过去,夹起一小撮米饭往嘴里送。

  李长安权当没瞧见,故作自责道:“毕竟小天庭山的弟子私自入境东越可算不得什么小错,但若是因李长安而被追赶误入了敌国,传到那妇人耳中也勉强算情有可原。这么一说,倒是我连累了你,回头我书信一封你带回去,想必那妇人也不会与小天庭山为难。”

  洛阳放下碗筷,清冷道:“不必,其中缘由我自会向陛下禀明。倒是你入城之后去了何处,所见何人?”

  第二杯酒下肚,李长安笑了笑,“告诉你也无妨,反正范西平那个老臭虫在东越也待不长久。”

  洛阳神色一怔,“范西平在山阳城?”

  李长安瞧了她一眼,笑意深长,“怎么,那老匹夫没与你提起过?”

  洛阳黛眉微蹙,沉默了片刻,再度执起碗筷。她动了动手,没夹菜,又将碗筷放下,轻叹道:“你究竟知晓了什么?”

  第三杯酒下肚,李长安笑眯眯道:“我可什么也不曾说。”

  洛阳盯着她,半晌没有言语。

  李长安斟满第四杯酒,看着女子紧皱的眉头,微笑道:“你放心,眼下我没说过的话,日后也不会说出口。姜家与你之间我自然是向着你的,毕竟在这个世上与我无冤无仇的人可不多,倘若你信不过我,要动手便动手,反正我也逃不掉。”

  洛阳心中蓦然一紧,不知为何记起了在养灵潭边的那一幕,李长安不顾一切朝她奔来。

  心里已经有了结果,但她仍嘴硬道:“暂且信你一回。”

  酒杯停在嘴边,李长安挑眉道:“那你究竟是……”

  洛阳抬眼瞪来,怒不可歇道:“李长安!”

  李长安举起双手求饶,酒水洒了一手,渗入包裹着的衣料下,疼的她龇牙咧嘴道:“好好好,不问了,再不问了。”

  洛阳这才看清了她双手粗劣的包扎,那衣料似有些眼熟。

  “你这伤从何而来?”

  李长安甩了甩手上的酒水,一脸无奈道:“拜天师府的一个疯道士所赐,说是去洗剑池求剑,凑巧遇见了我。这天底下哪有这般凑巧的事儿,依我看多半就是范西平那个老混账从中作梗。”

  洛阳不置可否,听闻当年若不是这位“棋谋双甲”四处奔走,到处煽风点火,春秋八国也不至于覆灭的如此之快。所幸,东越当时尚有一位据说只输范西平一子的大国手,也不知二人下了一局什么样的棋,最终范西平竟无所作为的离开了东越。这位大国手临终前门下只收了一个徒弟,女帝继位后,此人便从未露面,引得世人多有猜测。

  洛阳的目光游移到李长安的嘴角上,问道:“你脸上的伤也是那疯道士打的?”

  李长安干笑两声,饮下第四杯酒,那滋味,苦不堪言。

  见李长安不愿多言,洛阳便也不再追问。言谈至此,饭菜已微凉,二人真正食不言吃完了这桌索然无味的晚饭。酒壶空时,洛阳的碗也粒米不剩,盘中菜仍有大半。莫说世族子弟,就是一般的富家子弟也时常不多吃,尤其是女子,往往下桌时饭菜几乎跟没动过一样。虽说这些个千金小姐为了保养身姿,加之原本家境就富裕,少食多餐也无可厚非。可毕竟这一桌子的饭菜就能抵得上寻常人家一日的伙食,如此铺张浪费的恶行,李长安从来便看不惯。

  显然洛阳不在此列,菜虽剩下了,饭碗却很干净。

  席间,李长安一直在饮酒,起先洛阳以为是不合她的口味,过于清淡了些。方才酒水洒了她一手,洛阳才恍然明白了些。

  从忘情谷出来,三人便没吃什么东西,酒水毕竟是水,怎能当饭吃?

  她不知如何开口,但又忍不住问道:“不吃些?”

  李长安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情,有些好笑,又有些进退两难。难不成要她开口说“你喂我”你这种话?估摸这位仙子姐姐会直接把菜盘子扣她脸上,她可不想重蹈覆辙。

  谁知,仙子姐姐冷不丁冒了一句,“要我喂你?”

  李长安浑身一抖,险些吓没了魂儿,连忙摆手道:“不不不,不用,真不用!”

  洛阳忽然笑了,“你是怕我,还是怕我公报私仇?方才让你睡床时,你怎半点不怕?”

  李长安愣了愣,正欲反唇相讥,肚子却不争气的先出了声。惹来对面女子一声嗤笑,李长安只得硬着头皮道:“有劳了。”

  洛阳倒是不拘小节,起身走到她身侧坐下,好在餐器备齐,免去了一筷箸一口菜一口饭这等磨人的尴尬。洛阳熟稔的用匙子挖了一口份量适宜的米饭,再夹了一筷箸菜铺在上头,而后递到李长安嘴边。

  李长安若有所思道:“看不出来你曾给人喂过饭?”

  洛阳见她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,好气又好笑,方才也不知是谁吓的惊慌失措,她把匙子抵在李长安嘴上,平声静气道:“小时候母……娘亲时常给我喂饭,给别人喂饭这种事,你李长安是第一个。”

  李长安眉头一挑,张嘴吃下,待咽下口中饭菜,笑道:“不甚荣幸。”

  洛阳懒得与她计较,二人总算相安无事的吃完了这餐波澜起伏的晚饭。

  入夜时分,李长安杵在床边一动不动,洛阳洗漱完忍不住道:“又在想什么下流的事儿?”

  李长安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,一本正经道:“那些只会趴女子肚皮的衣冠禽兽才叫下流,我行得正站得直,坦坦荡荡,这叫君子风流!”

  女魔头说她行得正站得直,还君子坦荡荡?

  洛阳抽回手,双手环胸,冷笑道:“要么睡床,要么滚出去,二选一。”

  李长安皱着眉头,犹豫了片刻道:“念在你对我有一饭之恩,今夜说什么我也不能独自睡床,大不了我睡里头,你睡外头,总行了吧。”

  洛阳面色一沉,这是睡里外的问题吗?若当真于感恩,不应当是你打地铺才对?

  李长安忽然嘴角勾起,“难不成你还怕我?”

  仙子姐姐显然已忍无可忍,一脚将李长安踹上了床。

  “睡里头去!”